人口高密度城市对生活条件的需求更精细，即便大型商超遍布，随之而来的只会是对宜居尺度的更高要求。久居城市的人，不仅需要智慧城市的保障、便利和现代性，也想要松弛、自然的“田园都市梦”。
无论城市中有多少打着“绿洲”、“临水”、“岛屿”噱头的自然氛围，真正可以与都市现代性相融合、使人自在其中的街区并不是那么好做，也绝不是单纯依托先天物候条件就可以实现的。
城市的便利性及工作医疗教育等客观条件捆绑，让人很难实现“归园田居”。于是世界各地都在都市中打造田园的尝试，位于日本东京市郊的「二子玉川」是一个值得聊聊的街区案例——
二子玉川RISE，图©rise_shopping_center
二子玉川的田园都市感，来自多方的共同创造。除开得天独厚的天然河流，也因为本地居民组织玉川町会、主推二子玉川车站和RISE建设开发的东急集团、高岛屋百货的开发者东神不动产、二子玉川商店街振兴组合，加上世田谷区政府一起组成的二子玉川地区管理人员协议会（以下简称管理协议会）多方间的共同努力，才推动了本地河岸使用、民居参与营造活动，从而形成田园都市典范的社区。
我们拆解具体的社区内容，看看二子玉川为什么如此有趣。
编辑 | 邱子
一、二子玉川，都市呼吸感的基础成因
二子玉川位于东京都内23区中的世田谷区的西南部，北部是和缓的丘陵，南部隔着一条多摩川与神奈川县相望，有着天然的绿地自然环境。虽说这个位置一般被定义为“郊区”，但从二子玉川车站到热闹的涉谷车站，乘坐“东急田园都市线”，也只要15分钟。而这条线路的名字，也多少透露出这里的社区定位了。
（上）二子玉川车站西口，图©homes.co.jp
（下）二子玉川位置示意图 @good-luck-day.com
二子玉川车站也是日本成功的公共交通导向型开发（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简称TOD）开发案例。
以车站为核心，西口是有着50多年历史、开创日本郊区购物中心先河的高岛屋百货SC，东口有二子玉川RISE，一个结合了商业零售、办公大楼、高级住宅和公园的大型综合设施，使得这里并不像传统郊区的“白天进城工作，晚上回来睡觉”的单向人流，而是凭借来这里工作和购物的人们形成了双向流动。
（上）二子玉川RISE，图©©rise_shopping_center
（下）二子玉川高岛屋SC俯瞰图©高岛屋
近年来，由于交通便利、设施完善，又亲近自然，二子玉川成为了东京中产阶级很喜欢的社区，以单人人士、年轻夫妇和家庭居民为主，人均收入是整个东京市平均收入的1.5倍，在东京圈最理想居住社区中名列前茅。
（上）二子玉川RISE，图©rise_shopping_center
（下）二子玉川中心区域人口组成，图©market.openrm.jp
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二子玉川也是东京著名的有呼吸感的自然社区，隅田川河上的兵库岛公园和河岸边是东京都内少有的可以点火露营的户外区域，每年秋季的二子玉川花火大会也是东京最重要花火大会之一。
河边露营，图©二子玉川地区管理人员协议会
二子玉川花火大会，图©小野寺宏友
二，3个计划，在地居民与管理协议会“创造奇迹”
但这一切可不单纯是靠大自然得来的。二子玉川的田园都市感，来自多方的共同创造。由本地居民组织玉川町会、主推二子玉川车站和RISE建设开发的东急集团、高岛屋百货的开发者东神不动产、二子玉川商店街振兴组合，加上世田谷区政府一起组成的二子玉川地区管理人员协议会（以下简称“管理协议会），一直是推动本地河岸使用、民居参与营造活动的主要机构。
2021年7月，对了应对Covid-19的影响，管理协议会发起了“Mizube Fun Base项目”，字面意思为“Mizube(水边) Fun(快乐) Base(基地)”，通过“引入食品卡车”、“岸边空间租赁”、“户外办公室” 三项举措，最大限度地发挥二子玉川水岸的魅力，不仅为当地居民和来访者提供相处和交流的场所和机会，也是创造新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的实验场。
水岸不仅提供灵活的餐车服务，还将河岸租赁给企业和机构举办活动，并且鼓励人们在户外办公，图©二子玉川地区管理人员协议会
Mizube Fun Base项目暂定执行到2024年，管委会希望通过几年的尝试，实现二子玉川城市再生整备计划中“创造城市、城市公园、河岸三位一体的地域活力”和“通过启蒙活动提高居民的防灾意识和自然环境保全意识”的目的。
在这个计划的框架下，管理协议会举办了各种活动，包括小市集、研讨会、户外瑜伽、水边茶会、亲子活动、电影节等，同时，还组织当地居民一起清理二子桥下的涂鸦，画上新的墙绘。
Mizube Fun Base项目的各种活动，图©二子玉川地区管理人员协议会
Mizube Fun Base项目的一个积极参与者就是本地精酿啤酒品牌Futako Beer. 在Mizube Fun Base项目开始前的2018年，Futako Beer就开始联合本地创意工作室Co-Lab一起，在河边举行多次Tamagawa Brew啤酒节，分享当地产的手工啤酒、食品、以隅田川为主要元素的文创产品，也有当地创作者的研讨会、现场音乐演奏、电影上映会、篝火等在河畔度过愉快时光的项目。
(上) Futako Beer 图@hint-pot.jp
(下) Tamagawa Brew啤酒节现场 图©Tamagawa Brew
而这个Futako Beer的来源，更是都市田园的好故事。
2014年，在一次组织居民参与的“让二子玉川成为实现自己梦想的街道”地区演讲大会上，爱喝啤酒的全职妈妈市原尚子提出，“要是有属于二子玉川的啤酒就好了！”她的倡议得到了积极的回复，尤其是另外一位妈妈小林结花的支持。
市原尚子 图©hint-pot.jp
于是，她们开始尝试在本地一块小菜园种植蛇麻，也就是酿造啤酒所需要的啤酒花。但一块小菜地的产量不够怎么办？她们发起了世田谷区啤酒花计划，2015年向二子玉川居民和附近的世田谷区的其他地方的居民，分发了大约100株啤酒花的苗，请大家种植在自家阳台上，收获后统一交给她们拿去酿酒。参与种植的家庭，最后会获得啤酒作为回报。这个活动受到了很大的欢迎。2016年，分发的啤酒花苗一下子上涨到400棵。
（左）通过分发啤酒花苗，市原尚子号召二子玉川居民一起在小菜园里种植啤酒花 图©moriooto.jp
（右）在自家阳台上种啤酒花的居民 图©Futako Brewery
接着，她们又发现，这项鼓励本地家庭参与的活动，因为小孩子们不能喝酒而缺少了参与感，略有遗憾，于是又发起了大麦茶计划，在二子玉川种植麦子，收获后用来做麦茶。
市原尚子号召大家一起种麦子 ©mido-link.com
一开始，因为没有自己的场地，她们只能委托外地的酿酒坊来做Futako Beer。
2019年，Futako Beer在二子玉川车站西口的高岛屋百货旗下餐饮街柳小路开了实体店，不但提供啤酒和餐饮，也是一家小型酿造工厂，有三个200L的酿造桶，可以承接小规模的外来酿造订单，生产二子玉川特有的啤酒，真正的把田园生活融入了都市里。
Futako Brewery 实体店和店里的酿造设备，图©Futako Brewery©de-lokal.com
三、开发者的“自然意识”
不光是非政府组织机构和个人，在二子玉川这样的地方，参与建设的大公司也同样有着“自然意识”。
车站东口的RISE综合体是东急电铁筹备多年综合更新项目，2007年开工，2015年完成。从车站东口出来，先看到的是开阔的广场，这里也是一个汇聚人气的公共空间。不管是各种主题的市集，还是冬天的节日限定溜冰场溜冰场，都让车站东口的人气满满，即使在工作日的上午也熙熙攘攘的。
（上）RISE中庭举办的蔬菜和手工艺市集，图©chimian
（左下）中庭的溜冰场，图©RISE
（右下）茑屋家电一楼入口，图 ©chimian
这里也开了日本唯一的茑屋家电，把茑屋书店“提案式零售”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
相比其他的茑屋书店“以书为主，搭配书里描述的食材或者简单家用好物”的轻量场景，在茑屋家电，有集中的图书区，和专门的家电和家具区。家电和家具区更像是“以生活场景为主，配合着介绍一些书”的沉浸式生活场景。
从各种厨房小家电，到电视、音响、家用试听系统、洗衣机、吸尘器，再到居家软装、办公室工作场景打造、绿植、花艺、露营等等，茑屋家电创造了一个非常精致的中产阶级生活样本，非常符合二子玉川的居民画像。就算不买，进去转一转，也能够获得不少灵感。
茑屋家电内d的陈列与绿植布置，图©茑屋家电
从茑屋电器的二楼大门出来，人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RISE的二层天桥上，甚至都没有感觉“已经上了一层楼了”。继续往前走，能看到乐天电商集团的办公大楼和几栋高级公寓。这也是东急集团的一个重要策略，为了避免“市中心上班、郊区睡觉”这样的不均衡人流，特地引入了日本最大的电商公司乐天集团入驻，带来了大量的工作人流和周边的消费。
二子玉川RISE，图©rise_shopping_center
再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身处二子玉川公园了。身边建筑物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换以绿植和工人们休息的公共桌椅。不远处的隅田川映入眼帘，从都市到田园的转换来得措手不及又惊喜满满。
从RISE走到二子玉川公园和隅田川河边，图©chimian
在好天气的工作日午休时间，可以看到不少挂着工牌的乐天集团员工带着盒饭来河边吃和休息。
从河边回看二子玉川公园台阶，人们在这里午休，图©chimian
RISE的网站上诉说着他们的建设理念，“保护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自然环境，建设与丰富的自然环境和谐相处的街道。” 他们确实做到了。在二子玉川这个有得天独厚的河岸资源的地方，东急电铁集团顺势而为，把建筑和自然完美过渡结合，做出了真正的都市田园感的RISE。
而车站西口的高岛屋百货购物中心，则拥有东京最著名的屋顶庭院之一。
二子玉川区高岛屋SC全貌，图©gotokyo.com
这个高岛屋于1969年开业，是日本郊区高级购物中心的典范。2000年又经日本著名建筑师隈研吾设计改造。从外观上看就能明显感到，建筑师希望商场与自然融合的信息。上到楼顶，更是置身于一个完整的日式庭院，沉浸感非常强烈，如果抬头看见高岛屋的大牌子，真的觉得自己是在某幽静的庭院，而不是一个繁忙的车站旁百货商店的楼顶。
（上）高岛屋屋顶庭院 （下）与绿植融合的建筑，图©chimian
四、东京印象——二子玉川的闪光点在传统商店街，日常道路旁
除了车站口两座大型商业设施外，二子玉川的居民区和传统商店街也处处透露出这里的人们热爱大自然的气息。
居民区的道路边时不时出现精心养护的小花园，关于生物多样性的提示，还有保留下来的以前的旧铁路“玉电”的痕迹。
居民区路边的花园和二子玉川旧铁路“玉电”遗址标记，图©chimian
与二子玉川一河相隔的神奈川县的伊势原市有一座名叫“大山”的山，自江户时代就是人们为求雨、求五谷丰收、家内安全、生意兴隆等的神佛寄宿的灵山。各地通往大山的道路就被称为大山道，二子玉川老商店街所在的道路刚好就在“大山道”上，是徒步登山旅行的必经之路。
（上）二子玉川老商店街（中）桥上的大山道标记
（下左）商店街路灯杆上的大山祭挂旗，每一根路灯上的不同绘画都来自当地小学生
（下右）2023年的大山祭活动安，图片皆自©chimian
每年10月，二子玉川会举行大山祭，包括各种绘画、棋牌类、球类体育活动、音乐会、本地物产展、关于二子玉川老铁路“玉电”的知识竞赛等，来加强人们和本地、自然、历史的联系。
在日本很火的夜间综艺《月耀夜未央》中，二子玉川所在的世田谷区有个著名的"Rich People"梗，源于节目组在各个车站前随机抓路人提问，一次在二子玉川车站前，问到一位女士“你觉得世田谷区怎么样？”，她说“都是Rich People住的地方！Rich People!” 随后，这位女士就以“Rich People"为关键词被大家记住了，还引发了东京到底哪里更贵的讨论。
在二子玉川车站前受采访的“Rich People” ，截图©《月曜夜未央》
二子玉川确实是个中产社区，能够时常露营、在河岸边Open Office办公、在自家阳台种啤酒花酿酒这些事，可能是有一定经济基础后的某种生活特权。
但二子玉川的好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中产郊区都市田园生活社区的样本。
我们观察二子玉川，可以看到一个地方如果有一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如何顺势而为把城市建设与自然良好融合，调动颇有时间精力的本地居民的参与意愿和积极性，保留历史痕迹并尊重当地传统，让这里发挥最大的潜力。就算这里贵，只要贵得物有所值，总有相应需求的人群来买单。
而无论贫穷或者富有，人们的都市田园的梦想常在，带着自然呼吸的意识去生活和建设，总能够离梦想更近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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